眉眼未变少年面

piu piu piu

面包片和面包片

几乎总在这条线路上遇见那个人,也只是远远看着,头两回只当是碰巧,次数多了,心里就不自觉在意起来。


今天得早起,但还是熬了夜,刷牙时都有些睁不开眼,袜子被八点的太阳晒得有些烫脚底,背包松松垮垮的,快贴到屁股,蹬着那双深蓝色帆布鞋向车站走,几乎是这个美大生每个早晨的日常。


他低头看看表,比以往迟了4分钟,觉得今天应该不会遇到那个人的时候,却在等车的时候,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,那位可能今天也睡迟了,后领有些没翻好。


也是一个人住的吧,没人提醒,他这么揣测着,低头笑了。


有些奇妙的事情是,今天出门要是遇见这个人,他今天做事就会特别顺畅,结束一天的事情回家,附近的面包店橱柜里还能有一只橘子蛋糕剩下来,或者晚上在小沙发上坐着,还能从背包夹袋里翻出些零钱。


那么,今天,应该也会很顺利吧,他悄悄在心里感谢着:幸运之神,又见面了啊。


电车来了,四周低头的人们都迈了步子向前走去,他发了会儿呆,上车时只能挤在门边上,也好,能看看外头横向变幻的景色,那些低矮的房屋,浮动的云朵,深绿的山脊,兴许能成为临摹的素材。


只是移了视线,也就不知道他的幸运之神,刚刚是踏进了哪节车厢。


他闷头翻着漫画书,阳光从玻璃窗边照进来,在书页上落下些斜面光影。


有人下车有人上车,耳边有些嘈杂的声响,他侧过头戴上了耳机,没什么表情地望了望远方,阳光很亮很暖,还有一站,他就快到了。


要是电车能一直开下去就好了,他就永远不用下车面对现实,可以有些困倦地弓着腰打会儿瞌睡,可以把那本连载慢悠悠地看完,要是时间能静止下去就好了,他歪着脑袋睡一觉,真实世界才过去一秒这样。


这么想着,就到站了,他把书收进包里,揉了揉脸,还是随着人流下车了。


早起的时间奇妙地吻合,回来时他却不怎么见到那个人,可能因为在不同站上车吧,他这么猜。


夕阳像喝多了梅子酒,染上一层红,正是下班高峰期,并没有位置,也只能贴着车门看看醉酒的太阳,他伸出拳头眯着眼睛比划了一下太阳的大小,一只手只能挡住三分之二的样子,外圈的橙光把拳头包了一圈,他眨了眨眼睛,是有些刺眼了。


下车时,橘子蛋糕今天没有剩,他拿了炸鸡外带,他不怎么吃油腻的东西,只是今天是周五,可以稍微放纵一下熬会儿夜,垫垫肚子挺好的。


入夜他打了好久的游戏,躺倒在床上的时候,想起衣服堆了三天没有洗,有些愁地皱了眉,但也没有力气爬起来,关掉平日里的闹钟,便昏昏沉沉地睡了。


奇怪的念头跑进梦里,明天不会早起,明天不会遇见他。


像灰姑娘的魔法一样吗,有时限的吗?


据说梦里大脑的思考速度是清醒时的20倍来着,那这些奇妙思考题,都带进梦里想吧。


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小半年,几乎要和八点钟很烫的袜子一样,成为他生活的日常了。


今天描摹了很久的长颈鹿,脖子那边的线条改了很久他才满意,坐上电车时,正好对着冷气,凉意偷偷跑进领口缝隙里,有些畅快,他扭扭脖子,骨节清脆响一声,低着头的时候,突然听见身前有人轻轻笑了一声。


他不大确定,也就没敢抬头,只是觉得那个声音,柔柔软软的,却又带着糯糯的鼻音,是在笑话刚才伸懒腰的自己吗?还是只是看着手机上有趣的内容笑了呢?还是自己听错了呢。


他低着头,能瞧见身前人穿着深色阔腿裤,裤腿扎着,却不是为了穿短靴方便,而是松散地穿着茶色凉拖,衬衫太长了些,他偷偷抬点眼睛,有些浅绿色的下摆就闯进眼帘。


他想这个人现在应该是拉着吊环摇摇晃晃的吧,自己没几站就下了,这个人,应该会坐上他现在坐的位置,能吹到空调风的位置,还留有一点他的体温的位置。


车停靠在站台,车厢来回晃动两下,他的帆布包拉链没合,掉出来一些今天的临摹,有些慌张地弯了腰去捡时,眼前的陌生男子没把稳吊环,身体突然前倾,他们便撞上了。



头顶可能撞到那人的肚子了吧,他脸红着收回那些纸页,对不起从两张嘴巴里同时蹦出来,他抬了头看了眼,心跳比刚刚的碰撞事故发生时还要快许多,捏着纸页的手开始出汗:他刚刚撞到的,是幸运之神啊。


这个时间点相遇,还是头一次,应该也算不上相遇,毕竟是自己单方面偷偷观察着对方,出于陌生人礼节地接过男子手中的临摹,总之道谢和道歉都先说了一遍,他烧着耳朵等人回应,头顶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柔柔软软的,好像还带了一点欣喜的神色:你画的长颈鹿啊!很好看。


视线合上时,全身都是奇怪的感觉,他平常看着幸运之神,几乎都是蓬松的后脑勺和线条柔和的背影,偶尔会有点模糊的侧面,隔着几米远。


而此刻,这个人离自己近了,还擅自因为长颈鹿笑了起来,他挪开了视线,紧张地眨眨眼睛:幸运之神…长得还有些好看。


他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回:随便画画的。


好一会儿他不敢抬头,不敢细想空气里的沉默,幸运之神看着窗外愣愣开口:啊…坐过了。


他抬头一看,自己也坐过了一站。他们是一样的终点。



早晨醒来相同的起点,回去时一样的终点。



一起坐在长椅边等反向的列车到来时,他还有些不可思议,居然能这么近了,腿快挨着腿,座位凉凉的,不时碰到的膝盖却是温暖的。


“相叶雅纪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我的名字。”


啊,他是在自我介绍啊,也对,坐这儿三分钟了,还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。


“二宫和也。”他抓了抓衣服角,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。说完又掩饰一样指指远方,相叶顺着看过去只能看一排矮矮的屋檐。


“我的学校,差不多就在那边。”


相叶也伸出手指:我的学校在那块儿…指完又觉得有些不准确,又歪了脑袋向左边刮了些:不对…应该更靠近这边吧。


刚刚那一划,食指碰上了食指,二宫缩回指头,攥成拳头搁在膝盖:很近呢。


差点就要说漏:怪不得,我们经常早上相遇。


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吧。


他咬了咬嘴唇,还好还好,没说漏嘴。只是,下一班电车怎么还不来,手表指针哒哒哒走着,该不会真遇见了静止的时间吧。


电车划过铁轨的轰隆声到了耳边,对方忽地站起,拉过他的胳膊就往等车区走,嘴里还念叨着:得找个地方坐啊。


明明才一站路。


明明才认识了一小会儿,就这样熟稔地拽着自己。他有些别扭,又不好意思扯开对方的手,只好闷着头看对方小臂上的绿衬衫,是在怯场了。


快到终点的时候,他还是没想出什么有趣的话题,那个人很温柔,他不开口,也就不会故意找话题,好半会儿他们只是沉默地一起看着太阳落山,光落在脸上,身旁的人微微眯起眼,像他平时一样伸出拳头挡住太阳,然后轻轻地笑出来:刚好呢,一个拳头大的太阳。


应该是一个相叶雅纪的拳头大的太阳吧。


他伸出手挡住那个人的眼睛:看吧,我的就挡不住。


于是拳头外圈暖融融的光晕落在了相叶的鼻尖。


相叶伸出手挡住他的眼睛:看吧,明明刚好。


于是都看着太阳笑了。


这是今天第一次,他这么近看到相叶的笑脸,很温柔的笑,眉眼全部舒展开,还笑着转过头看了自己,透过那双乌黑的眼睛。


回去的时候还要走一段路,他停在面包店门口,店员正在收拾货架,差不多全空了,没有他喜欢的橘子味儿小蛋糕了。


啊,今天坐过了,比平时晚些了。


相叶也觉得有点可惜,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只三明治递过去:我家里还有一个。这个给你。


他有些惶然地愣在原地,踟蹰着要不要伸手接。


今天的帆布包没有拉链,相叶轻轻塞了进去。


二宫小声说着谢谢,心里想的却是,这个人那么小的背包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三明治,背包侧边怎么还放了一只黑色保温杯,是哆来爱梦的口袋吗?


在分叉路口告别,那个爽朗的青年跑向远方,没几步又回过头来,使劲儿挥了挥手,露出的笑容元气得像早晨一样:那…明天见。


他也用力地挥挥手:明天见。


等那个人的影子消失在瞳孔里,他才发现:刚刚自己也一直在笑。


笑是会被传染的吗?


他背过身子,朝着家的方向走。



第二天早晨,因为想着待会儿就要见面了,他反而动作磨蹭起来,衣服套反了一回,出了门又回头进门拿钱包。


果然是因为这样晚了些吗,相叶可能已经搭着上一班车走了吧,他看向车窗内,那些模糊的人影转瞬即逝,心里有个小人悄悄叹了口气,肩膀却被谁拍了一小下。


太过惊讶所以飞速缩了肩膀,拍肩膀的人反而吓得更多些。


不要从后面过来啊,他这么埋怨,又有点小小的高兴神色没藏住。


“刚刚在后面看着就觉得像是你。”相叶微微前倾着身子,盯着他的脸这么讲。


他仓促地脸红了,指头揪着裤子边儿,靠这么近干嘛?


相叶把手里的橘子蛋糕递给他。


特意为自己排队买的吗?


他早上看着人多,总是怕来不及,只等着晚上人少的时候,能剩下来一份。


很奇怪呢,他的口味,很便宜的食物,淋了点儿橘子果酱,出炉时撒了些椰蓉,很简单,但他很喜欢。


有时候会买不到,他会哀愁地看着其他一排排面包:他喜欢的食物,是因为很多人喜欢所以都卖完了呢?还是因为没人喜欢所以做得很少呢?两者都会让他有点小伤心。



相叶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,他吓得连橘子蛋糕都要掉了,那个人在耳边轻轻劝着:别乱动。


温热的气息散开来,心脏砰砰砰,有些奇怪的热度在后背升温。


相叶微微偏过头,靠得更近了,嘴唇快要摩擦过他的耳骨,覆在后颈的手指贴上了衣领,细致地理了理,最后拍了拍肩膀:领子乱了,刚刚在后面看着你的时候,发现的。


他舔了舔嘴唇,喉咙口干得冒烟,伸手拂了拂领子,很想顶嘴回去:前几天的你也是这样的。


但他只是红着耳朵说了感谢。


那么相叶,也看出来,他是一个人住着的吗?


应该也只有他会这么联想吧。


早高峰非常挤,他贴在车门口,觉得空气太闷了,有人下车他被推搡到一边,相叶轻轻带住了他的胳膊,距离太近了,他觉得空气比刚才还要闷一些,抬起脸又因为接近亲吻的距离飞速垂了脑袋,相叶在人挤人的车厢偷偷说着:三明治。我们像三明治一样。


各自是两片干燥的面包片,胸前抵着的帆布包变成了美味的馅料吗?


他偏了头努力憋笑:什么味道的呢?


“培根加蛋的吧……”


他最终没忍住噗地笑开,把相叶往后推了推,没怎么推得动,相叶抵过来的力气太大,还小声警告着:会撞到后面的人的,面包片。


今天开始有了一个新名字:面包片。


要不要告诉他,我也早早地给你取了一个名字:幸运之神。


那么,今天也会超级顺利吧。











早晨的画室很安静,他握着笔想了一会儿,今天画什么好,随手涂了些线条,意识到的时候,底稿已经是一个人的背影。


他放下笔,冲了杯咖啡,揉了会儿眼睛,后仰着脖子,为这份无可救药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
最后没怎么上色,描线的时候每一笔,都有另一个叫做面包片的人闯进脑海里。



一天结束的时候,他边收包边想,相叶夸过自己的长颈鹿,要不也画画河马大象和袋鼠吧。



然而画的越多的,却是更多的背影,更多的侧脸,或者是一双手,挡住他眼前太阳的那只手,递过来三明治和橘子蛋糕的那只手,替自己翻着衣领的那只手,还有前几天和自己交换了联系方式,啪嗒哒敲着键盘的那只手。







等了挺久,电话终于响了一回。相叶约自己了,挺磨蹭的,虽然自己也没资格说他。



出门时摘下灰白条纹的发带,那些长刘海又垂到了眼睛边,他用手指拂开,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自己的脸,即将去见他的这张脸。



今天会被他看见的这张脸,是这样子的啊。



两个人单独出来,能做的事情不过也就那些,电影还有半小时开场,一起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,看着来往的行人。



他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桥边,正碰见相叶从桥的那一头走过来,因为桥面的曲线,起先只是一个熟悉的脑袋,渐渐地,整个身子都露在眼前,他在向自己走过来,他在对自己笑。



河水淌啊淌,相叶的声音也在耳边淌啊淌:还很早呢,随便走走吧。



往哪头走呢?



最后是绕了一圈儿又回到这座桥附近,穿过那些长长的小巷子的时候,会在好吃的食物面前停一会儿。



他捧着棉花糖,彩虹色的那种,色彩少女得让他不好意思起来,相叶伫立在他身前,稍微低了头,轻轻尝了一口,那些糖渍飞快地黏在了嘴边上,他也低头尝了一口,鼻子也偷偷尝了一口,翻着口袋找纸擦的时候,对面的那位,把自己刚擦完的手帕递了过来,见人没反应,亲自上了手。



他现在鼻头红红的,脖子也红红的。



电影说不上有趣,各自把有趣的地方挑拣了出来和邻座的人分享,也说不上无聊。



他在黑暗的空间里,回过头去看相叶被荧幕光影反照着的脸:鼻子线条是这样的啊,上次画到一半,卡了壳。



他这么偷偷看着,相叶忽然用力眨了眨眼睛,睫毛闪了闪,可能因为盯久了屏幕有点累,他立刻逃开了视线。



到底为什么片尾会有一只折纸的特写呢?到底为什么男女主在那间酒吧重遇后没有挽留呢?走出影院,依然互相问着,这些彼此都答不上正解的观众疑点。



爆米花吃了半桶,扔掉好像还有些浪费。相叶就这么捧在手里,他又去买回来两份饮料,然后一起坐在长椅边上,看看远方,说些琐碎的事,再把剩下半桶吃完。



中途有个小孩子走过去,吹着泡泡,于是他们脚边,就有彩色的圆圈滑落下来,碰到地面就急匆匆地碎裂,化作一团空气。



他伸出手努力去抓一个快落在地上的泡泡,阳光透亮地照着,折射出淡紫色的光圈,这个泡泡没接到,他有些丧气,泡泡落在地上时,甚至叫出了声。



下一个泡泡随着风过来了,身子几乎脱离长椅去接,接到的时候泡泡的一半落在他掌心,一半落在相叶掌心,能感知到对方手的温度,思绪停了半秒,接着只剩下凉凉的肥皂水化在了生命线那块儿。



各自收回手,别过脸,聊些泡泡真容易破的话题。








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夜晚的风吹得脚踝很凉,他抱着胳膊抬头看一家家小饭馆的名字,听上去都差不多。




牛肉盖饭点了中份和大份,温泉蛋被搅拌开来,他仰头喝着生啤,脖子都仰得累了,相叶盯着他的喉结愣愣看着,他放下杯子,也只喝下去了一点点,相叶就笑了。




他长长地舒一口气,开始剥毛豆,指甲剪得很短,剥了会儿手就酸了,相叶把盘子端到跟前,接过这个苦差事。




小豆汤也上来了,最后还要了份抹茶刨冰,红豆粒黏糊糊地悬在刨冰的小山顶,淋上炼乳每一口都甜津津的,胃里也凉快下来,相叶好像很高兴。




可是这个人一吃饭还是会出很多汗,前额的碎头发拢在一起,湿漉漉的,一桌之隔,连他脖子上的筋脉,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


晚上的街道亮起了灯,脸上笼着朦胧的光影,并排走偶尔会打到手,他笑着往右边躲开些,抱怨着刚刚那下好疼的,然后相叶也往右边贴近,他快被挤到墙边了,于是又撞回去,又撞回来,后背真的贴上一面墙的时候,他捏着上衣口袋想,该死,这边的路灯,怎么没亮呢?




也只有相叶的眼睛,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了,瓦数有点高,搞得他血压也有点高。




他先看到相叶在黑暗里闭了眼睛,继而也恍惚地闭上眼睛,后面那堵墙硌得他肩膀有点痛,还好不是那么激烈的吻,不然要连后脑勺一起痛了。




抹茶味道的吻,小心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这么想,只是轻轻含住了他的下唇,又深深在两唇间印了一小下,尽管如此也搞得他很慌张,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,因为呼吸着特别有相叶味道的空气,他居然有些想,环过对方的脖子。




即使亲吻停止了,那个人也没有退开很远,依然贴近了自己的脸,说话间嘴唇快要摩擦到一起,或者说,已经碰上了,相叶像品尝完什么点心一样,声音低哑着:好软…



他同样觉得很柔软,很舒服,这样的想法快把他烘烤熟了,用力地眨了眨眼睛,下了会儿决心,借着这么近的距离,他往前凑近一小点,于是又贴上了那片温热的唇。



不知道这么做后果会怎么样,他认命地睁开眼睛,后背已经出汗了。



相叶没有说话,手悬在了半空,好像要拥抱的样子,但是又落下了,只是很温柔地摸了摸他头发,手指的触感像是春天来临的风,他呆呆望着相叶的脸,偷偷注视过许多次的脸。



不知何处的汽车喇叭响了一下,沉默融化开,后背离开了墙面,他低着头,想走出这个被相叶的臂膀抵住的小空间。



已经走了好几步了,越走越快,脑袋已经混乱一片了:自己刚刚到底在干嘛。



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,相叶干脆跑了起来,跑到人跟前,攥住了他的臂膀:等一等啊你。



他看着相叶的眼睛,那里有自己茫然的影子,又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,低到一半,相叶就捏住了他的下巴:我说你,跟人讲话要看着眼睛的。



于是他就不得不看着对方乌亮的眼睛,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更混乱起来。



那双眼睛正在讲:“我还有话要说呢,你不准逃跑。”




他咬了咬嘴唇,模样有些可怜:你要讲什么啊…



这下相叶沉默了,呼吸都有些不平稳。



换做他,垂下了眼睛,也咬了咬嘴唇,接着像把积攒了好多年的勇气一下子全用完一样说着:能和我…交往吗…



相叶的心这会儿全绞成一团了:拜托…不要问,为什么要和你交往…他也不大明白,只是刚刚隐隐觉得,不说出口,就不行了,以及心里的某个角落认定着就是这个人了。



但被问的人这会儿想的是,为什么是我呢?很普通的我?没认识多久的我?莫名其妙亲吻了你的我?



他挪开相叶攥得很紧的手臂,因为真的握得有些痛了。



相叶有些受伤地觉得,这是要拒绝的意思吗?



但他只是挪开手臂后垂着头说:我有很多缺点的。



“嗯。”



“我没那么元气,很闷的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不喜欢出门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有时候会发脾气的。”


“嗯。”


他歪着脑袋,想了想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,又因为对方始终的一句“嗯”预先笑了起来,什么嘛,感觉在做什么了不得的觉悟。



“那…好的。”好像暂时还想不出有什么别的要提醒。他退后两步,鞠了躬,相叶却伸出了手,稍微迟疑了一会儿,他往前走了两步,握住了那双手,前几天自己总是画不好的那双手。



“你刚刚怎么亲完人就跑?被你吓死了。”相叶握着他的手,使了些力,做了刚刚在墙边没有勇气做的事,把他搂进了怀里,依然空出一只手,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


“突然亲人,才被你吓死了。”他伏在相叶肩膀边上,小声说着。



相叶摸了摸他的后颈皮肤:“三明治。没有夹心馅了。”



“那一定,很难吃。”



他埋进相叶肩窝里,轻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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