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诞快乐④
复合的话谁也没真的开口说出来。
像从前那般熟稔地相处，距离是刚刚好的亲密，带一点小心，又带一点安心。
真说出来会怎样呢？大概会不作声地点点头吧。
相叶泡在深夜的温泉池子里想着这些，水汽朦胧地环绕，歪歪脑袋再沉下点身子，连同肩膀一起浸在了温暖的水流里。
寒流预警从早上开始响了四回，二宫说他怎么选了这样的时候来度假。
出去逛大概是不可能了，至少要泡一泡旅馆的温泉吧。
“这个点？”二宫皱皱眉。
“这会儿人少泡才舒服嘛。”
相叶换好衣服过来，刮了刮他拧巴着的眉头，说着待会儿就回来。
二宫没办法地瞧着他推门出去的背影，习惯和爱好大概是不大会变的，这人这些地方还和以前一样的。
所以还好，不怎么费力地就能懂对方在想什么，互相都会轻松。
他在房里等了会儿相叶，回了会儿工作邮件，抬头再看时间，那人还不回来，隐隐有些担心，是不是泡着睡着了啊。
深夜的池子静悄悄的，只剩下风声和流水响声，二宫有些焦急地出来找人，却看着相叶在安静的浴池里同样安静的模样。
“发什么呆啊？”他没好气地丢过去一条浴巾。
相叶接着了，却没有起身的意思，把毛巾覆在脑袋上，在毛巾下面悄悄露出眼睛来微微笑着问二宫，要不要进来泡。
自然是被那两瓣薄唇干脆地回了，不要。
然后相叶也干脆地从池子里上来，光溜溜地冲他走过去，二宫半捂着眼睛躲他，冷呢，快穿衣服。
捂着眼睛的手被摘下来，他只能怔怔看着相叶近在眼前的脸，热汤泡过的人，发根是潮湿的，拉着自己的手是潮湿的，整个人靠过来，二宫的衣服也有点湿掉了，随后贴上的厚实唇瓣，也是那样潮湿那样温热的。
相叶慢慢地吻他，贴上去，放开，再细细密密地覆过嘴角，上唇……
因为缓慢，那样互相贴近的时刻就变得难熬起来，好像自己也被浴池的水流覆过了一遍一样，身子变得很轻，他犹豫两下，还是伸出手抱住了相叶的背。
光洁的背脊，和温热的掌心合在一起，相叶头发上的水珠子，慢慢地滴下来，落到他仰着回吻过去的脸颊上，因为有些痒了，他笑了起来，离开相叶的嘴唇，想拂开那些水珠，但是沾水的脸颊又被吻住了。
他拍拍相叶的背，小声劝着，要着凉的。
相叶贴着他唇，呼吸热热地逗他，那你，就该再抱紧我一点的。
二宫耳朵红着，在相叶背后交错的手臂悄悄揽紧一点点。
相叶就觉得，是该问清楚这人的，他们这样，是算什么呢？要是这样还什么都不算的话，他是真不想从这样像梦一样美好的拥抱里醒来啊……
于是小心地开口了，我们这算，交往中吗？
然后光溜溜的背就被掐了一下，力道还不轻。
他皱着脸喊疼，二宫嘟着嘴慢慢凑近他鼻尖，很温柔地吻一下，然后不大温柔地抬了眼瞪人：不然你觉得是什么啊？
“我这不是不确定嘛。你知道的，我记性不好，你得多说几遍，不然我老不放心。”相叶埋进他脖子里，不安分地动了动，二宫的手从背脊爬上发尾，揉两下再叹两口气，他也是这样的啊……重新在一起后，这样的不真实的感觉一直绕在心头。
该怎么让自己相信呢？让他也相信呢？二宫最后只好那样抱着相叶，一遍一遍在人耳边上重复着：好き…好き…好き…好き…
回东京的时候，也是一块儿回去的。
东西都收好了，两个人，两只箱子，手机上的大风预警响个不停。
相叶出门前低着头系鞋带，头一歪，看着二宫只穿着短袜子，细白的脚踝空荡荡的，便把人推进房里，蹲在床边上给他换厚点的长袜。
二宫坐在床边上，看着相叶垂下去的脑袋，轻轻地笑，脚踝就被相叶抓住了，小鹿眼睛抬起来蹬他：你啊…是不是在想我特别像老妈子特别麻烦？
二宫晃晃脚逗他，老妈都不会这样的好吧。
好好地帮他穿了鞋，然后很恶作剧地把外套拉链拉到二宫下巴边上，二宫扯嗓子喊着勒死了…勒死了…你这是报复！然后相叶又给他戴上了口罩：我这是关心你……感冒刚好，不准再生病了。
二宫也就瘪着嘴巴没话驳他，伸伸手：拉我起来。
相叶一拉，把人拽到怀里，拍两下头再放开，等他也戴上帽子口罩拉好门准备出去，二宫就在玄关边上悄悄踮了脚，口罩隔着口罩地吻他，相叶被偷亲得一愣，差点不想阖门了……
“你这家伙…”他看着二宫只露着眼睛对他笑，这人眼睛清透得很，这么笑开就真是很幸福的样子，看得相叶也心口热起来，幸福一定是会传染的吧，不然他怎么也眼角漾开傻笑了呢？
他送二宫到家门口。
那个家是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家。
门锁密码应该是换了的，二宫指头点点，全是他陌生的数字。
揭开回忆是件挺难的事情，相叶杵在门外，等着门开，时间好像变得漫长起来，他揪着外套口袋想，他是不是还没准备好这么快走进回忆里呢？
分开不难受鬼才信，他那时候立马逃跑一样租了远远的房子，故意租了间小的，一个人住刚刚好，房子太大心里会空的，他那么想了一年，那么想了二宫在的时候度过了没有二宫在的一年。
屋里的样子没怎么变，沙发上还摆着几件穿过的衣服没收拾，生活的气息横在那里，好像还能想象出二宫一周前急匆匆出差没来得及打扫的样子。
二宫倒了热茶给他暖手，沙发上隔着茶几对着坐，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。
相叶没想过自己还会再回来。
二宫也没想过相叶还会和自己这样面对面坐着，他叹口气，让相叶别露出这样的表情，不然两个人要一起后悔一起伤感起来。
他站起来，坐到相叶那边的沙发上，挨着相叶坐着，好像这样比较好。
胳膊碰着胳膊，腿挨着腿，他轻轻靠上了相叶的肩膀，像经历一路舟车劳顿的旅人，终于找回了可以安心依靠的港湾。
这个大一点的房子，终于又变成了两个人的空间。
空气一下子变得很静很静，二宫枕着相叶肩膀，各自都不说话，各自想着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。
他们在这张沙发上靠着看了挺多有意思的或者没意思的电影。
高兴的时候，相叶也曾枕在他腿上懒洋洋地看着海洋纪录片睡着了，不高兴的时候，二宫执意要分开睡，躺在这张沙发上生相叶的气，最后还是被哄回来了，他们在这张沙发上细细地亲吻，想捶在相叶胸口的拳头，后来轻轻贴上了相叶的胸膛，感知了当下悸动的心跳。
他们一起想着这些事，许许多多事，记起来的有这么许多，不记得的也有许多，以后大概还会有更多。
还要这样互相倚靠着，度过许许多多的日子。
相叶摸摸肩上人的头发，睡着了？还是在发呆？
二宫摇摇头，脑袋动一动，像是在找靠得更舒服的位置，他说，笨蛋，我在想你。
“我不就在这里？…”相叶把下巴抵上他脑袋，觉得二宫才是笨蛋吧，过了好半会儿，才后知后觉地亲了亲二宫头顶，柔声哄他：我在这里……我就在这里……我不走了……
晚上相叶跑到阳台看了他之前养的绿植们，一盆一盆的挨着，天还冷着，风也不小，不过植物们总算都还是精神的样子。
他伸伸指头轻轻戳那些叶子，有些已经抽长出新绿的嫩叶了，二宫看他可疼那些自己养的东西了，便在一旁看着他笑，开口便是早知道该先把豆芽菜炒了吃掉的。
相叶回头看他，说你才不舍得吧。他不在的日子，二宫也有好好对待他曾用心喜欢的东西。
于是这份喜欢便万幸地延续了下去，没有枯萎，甚至还在早春的寒气里抽长出了新生的绿叶。
该算是个好开始。
相叶从后搂上二宫，小孩子一样搂着他慢悠悠地晃，二宫也就任他这么小孩子气了，阳台外头有柔柔的月色照过来，相叶轻轻吻上他耳朵：以后请好好养豆芽菜，也要好好养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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